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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9章鎖文 (1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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帶著魚鱗的青黑線條。身上的衣物隨著高度的上升漸漸被燃燒殆盡,只剩長發遮體。

她在破裂的元體下方停住,擡手,水流狀的透明散元從她的體內流出,往天空四周蔓開,一點點補進漫天的裂縫。蛇尾流出的散元漫向下方的空氣,一點點凈化被損的自然元體。

辰逍一瞬間眉頭緊蹙,驚惶失色。

最後那一瞬,他看到,她的腹部,是突起的!

他正要追上去,卻感念到快速靠近的氣息。黑色的眼眸一閃,耳後顯出狼嚎圖案,劍從手出。他怒發沖冠,提劍沖向了海邊。

“兄長!”不明所以的辰遙叫到,但馬上感念到急速靠近的無數生物。

她握緊手裏的長鞭,站在白止的前方。

一眾黑影從海中躍出,沖向島上的三人。為首的身影毫不遲疑地沖向了辰逍,碧藍的眼眸殺氣騰騰,手握彎月刀。兩人在空中打得如火如荼,剩下的一眾人等沖向了島上的兩人。辰遙甩鞭,拼死護著白止。白止心疼,卻無能為力。即便在異族中武功出眾,對付繁族,卻是如卵擊石。他知辰遙必會護她到死,而他死了,辰遙也不會獨活,只好站在辰遙的長鞭範圍內,小心躲避,減了辰遙的負擔。

辰遙腹中一陣疼痛,汗水迷了眼睛,頓時有些恍惚。白止撲過去,兩人滾向海灘,避開了身形巨大的生物。

“怎麽樣?”白止扶起辰遙。

“無礙。”辰遙勉強一笑,用衣襟擦去汗水,提鞭再起。

彎月刀劃過辰逍的左臂,留下一道血痕。對方邪笑。“心不在焉的,你是想讓我早些送你上路嗎?”說著冷眼沖了過去,辰逍接招,用力將對方振出數裏,一閃回到辰遙身邊,刃了幾個海族。

剩下的身影卻無畏無懼,繼續猛攻。追過來的男子再次纏住了辰逍。

我得先把他倆送走。

辰逍心下思忖,提劍一震,旁邊的空氣如劍鋒一般刺向敵方。“遙兒,快帶白止走!”

“可是兄長!”

“快走!”他大聲吼到。

辰遙面色沈痛,摟住白止往邑島的方向而去。辰逍擋住所有人,體力損耗得越來越厲害。被眾人糾纏的辰逍身上的傷痕越來越多,鮮血浸透了身上的戰服。他喘著粗氣,知自己此時已無力逃脫,唯有護住辰遙夫婦,方能兌現自己對父親的承諾。他提劍應戰,眼如猛獸,獨自一人抵擋住一眾借著海流向他猛攻的海族。

空縈!

她喚到。

王上,弒神者在此,空縈不能離開!

他既如此不知死活,那你便去滅了他!

……是!

眉心靠右的線條消失,空縈脫身而出,散元散出的速度減緩些許。空縈沖向島中央的藍發男子,用水凝成的冰擊開了他刺向辰逍的彎月刀。她立於辰逍左側。

“怎的,還想再斷一次你的刀?”空縈笑道。

辰逍看到她後一驚。

果然……

“就這麽離開現在全無戒備的海神大人,你也真是膽大啊!”他眼神一凝,躍上高空。空縈大驚,追了上去。

辰逍欲追上去,卻被剩下的人拖住。

空縈追上海王,以水幻冰,刺向前方的男子。海王以水擊回,落了所有的堅冰。他訕笑。“海族可是同海神最接近的種族。而我,可是海王!”他以巨流出擊,空縈將水流收入體內。

確實,同他戰鬥,是最難的。

空縈幻水成玄冰劍,沖了上去。水流四起,相互撞擊,碎落地面。玄冰劍碎了一把又一把,片刻後空縈被震飛出去。他笑著游上高空。辰逍大驚,沖了上去。從海底躍出一個身影,借助海流以極快的速度靠近辰逍。辰逍才轉身,便被推了出去。

辰逍僵在原地,臉色鐵青。鮮血從那人附手的短刀滴落。辰遙嘴角流出鮮血。她艱難地喘著氣,看著不遠處的辰逍,咧嘴笑了。“怎能總是兄長護我?辰遙,可是兄長的妹妹!”

那人抽出短刀,辰遙眉頭緊蹙,又是一口鮮血,急速下落。他翻身欲回到海中,辰逍大怒,沖過去一劍穿了他的胸膛。辰逍躍身向下,抱住下落的辰遙,輕輕將她放到地面。辰遙安詳地閉著眼睛,眼角落淚,手撫在腹上。辰逍痛苦地閉上眼睛,淚水滑下。他伸手握住妹妹的手,溫柔地撫摸了她微微突起的腹部。

最高空的身影一顫,眉頭微蹙,只是繼續釋放散元,左手從皮膚下隆起的黑線緩慢地向上延伸,越過手腕爬上了胳膊。

“哥哥對你不起!”他低頭親吻了辰遙的額頭,脫下外衫,蓋到她的身上,以從未有過的速度沖向高空。

遠處一個黑影從空中靠近。漂亮的鷹翅輕輕扇動,速度卻極快。看到地上的辰遙時,白止的臉已失了色。

一臉俊秀的男子白衫黑袍,放下了白止。

“多謝!”白止徑直走向辰遙。

“不謝,只是受人所托。”他展翅離去。

白止跪在辰遙身旁,低頭吻了她的唇,淚水滑落。

沒有鼻息。

他顫抖著伸手去摸辰遙的脖頸,痛苦地閉上了眼睛。他從衣服中取出一把匕首,狠狠往自己的胸口刺下,而後笑著躺到她身側,伸手撫摸著她的臉龐,額頭抵到她的發間,閉了眼。辰遙的身體漸漸消散,在地上聚成一小團火狀物,微弱,卻有著熊熊之勢。

花棘走過去,咧嘴一笑,眼裏卻含著淚。

她小心翼翼地捧起那團火球,眼前撕開一條縫隙。她轉身看向塵囂。“兄長,你去吧!”

塵囂走過來,伸手摸了摸她的頭,湊近後在她的額頭吻了一下,越過裂縫。

花棘跪地,看著眼前的白止,笑著落淚。

你最珍視的東西……傻子……

回憶幻境:血淚冰滴

一路抵擋海王的空縈一次次被打回,海王已到達月蜃下方。他的身體被不斷洩入的射線刺得生疼,金邊刺繡的黑袍破爛不堪,臉上卻是猙獰的笑容。

“我說過,如若得不到,我便毀了你,帶你永墜煉獄!”

他爆發出空前的速度,空縈用盡全力也追他不上。

“王上!”她高呼。

若是此時停手,一樣會再裂開。

她眉頭緊蹙,因不斷加快釋放散元而面露青色。在海王就快靠近之時,她仍是沒有完成補天。她無奈收手,想撤身離開,卻渾身一震,腹中一陣絞痛。懷著母胎本就虛弱,空縈還離了身。她皺眉看向刺向自己的海王。

來不及了。

她猛地被推開。

血淚溢出,泛濫在她的眼眶,滑了下去,滴落地面即成江河,在寸草不生的死亡島上奔湧入海。被血淚模糊的視線裏,辰逍的身影赫然立在那兒,寵溺的笑臉一如往日,燦如朝陽。彎刀從背後刺穿他的胸口,鮮血匯入彎內,從前方成股流下。後方的身影用力一扭,月蜃頓覺胸口的心臟一陣絞痛,腦袋仿佛被針刺入,意識渙散了一瞬。

辰逍口吐鮮血,慢慢閉了眼,垂下頭。海王抽劍,得意地看著落下的辰逍,卻在下一刻本能地生出一股發自體內的恐懼。那恐懼感如同巨石,壓得他動彈不得,身體也不自覺地顫抖起來。他吃力地看向眼前的海神。

她面無表情,血淚盈眶,眼神卻冷得嚇人。她盯著他,仿佛千萬雙猛獸的眼睛從四面八方註視著他,讓他不寒而栗。他本能的想要逃離,卻根本動彈不得。她就立在那兒,一身青黑,魚尾輕輕擺動,長發四散飄飛,如毒蛇猛獸,窺伺著他。

一點暗紅閃過她的眼眸,一瞬便同血淚融在一起,在她的眼裏漫開,連眼白也蓋了,只剩暗紅,大睜的眼睛詭異得可怕。右手指尖蔓出黑線,一瞬便爬遍全身,接上左手的黑線,猙獰地攀附在她的身上,在皮膚下輕輕扭動。他拼命地命令自己的身體,卻只是僵硬地顫抖不止。

她眼睛微微一瞇,他頓感體內的一切都在飛速運轉,脹得他的身體就要裂開。她猛地一睜眼睛,暗紅漫延的雙眼大得怕人,他的身體從內部炸裂,一瞬間,化為血點,洋洋灑灑地落下,連屍骨都不剩。她身上的黑線暴起,愈發變得暗黑。

窈窕的身體裏水流暴走,想要強制沈眠,卻抵不過此刻失心的憤怒海神。

“王上!”下方的空縈大驚。

她失了心,欲毀了這世界!

她擡頭,暗紅的血眼微眨,幾乎補全的天空被撕開一條巨大的裂縫,外界的東西洶湧而入。她又一擺手,海底一陣翻湧,地殼猛搖,頓時生出滔天巨浪,地動山搖,四處的火山同時暴起,巖漿遍地。下一剎那,黑雲壓下,電閃雷鳴,大雨傾盆,更是加烈四處驚起的巨浪。海水猛烈晃動,整片天地仿佛在憤怒地咆哮。

空縈凝神,本身幻成一條鋒利的水流,刺向海神,卻根本近不了她的身。她原本透明的通身元體,此刻正以猛獸之勢往外流動,呈暗黑色,不斷吞噬四周的自然元體。

空縈閃念,快速流向地面,攜起墜地的辰逍,帶到她眼前。黑色的元體停住,血眼微微眨動了幾下,眼角輕輕抽動。血淚再次溢出,帶走了一片暗紅,露出些許眼白。空縈乘機再次幻形,刺入了她的眉心。

空縈被吸入體內,三顆水珠再次顯形。青黑色褪去,藍色漫開,蛇尾褪回魚尾,身上的黑線流向左手。幽藍的眼眸上,仍是血淚,只是眼白已恢覆。她游到空縈用水流纏住的辰逍身旁,抱著他緩緩落地,飛散的長發從發根變白,雪了發絲。

天空開始微微泛白,陽光馬上就要來到這一側。她伸手將空縈取出,凝成一團水球。

“王上!”

“空縈,對不住,遇到我這樣的海神。”

“不,王上!空縈很榮幸。”

“空縈,從前聽凡人的故事,有人說人活著,沒有誰丟了誰活不了的,但他卻跟著去了。也有人說沒了誰就活不了,但他卻依舊活著,還融了別的元體。我一直覺得奇怪。我雖孕萬物,卻並不懂得。”她伸手擦去他嘴角的血跡,冰冷的鮮血灼燒著她的手指。“如今,我也仍是不懂。我只知道,我想再看他對我笑。”她苦澀一笑,血淚盈眶。

空縈不語。

“空縈,大自然循環反覆,生生不息。有些元體,散了還會重聚,然有些,卻永遠也差著那麽一點,或是再也沒有關聯。只是散到自然裏,歸於平衡。但他,我是非要再見一面不可的。”

“王上!”

“我強行為之,千年後,他的元體終會重聚。可能剛好是千年,也可能是萬年,也可能更久。空縈,心臟已停,母體還未長成。然,我是不會讓你打了這個母胎的。若是有緣再見,心臟恢覆跳動,我便盡了責任,延了母體。若無緣,我會散盡真元,給他們一個完整的世界。只是屆時,這世界的生死存亡,全靠他們自己了。我族,將不覆存在。”

“王上……您明知不是不存在,而是飄蕩各處,不生不死,萬劫不覆。”

“無妨。”她笑道,眼神柔和。“千年後,再來喚我。”

她將空縈拋向遠方,抱著他游到海邊,朝著太陽升起的方向而坐。太陽緩緩升起,大地冒起晃眼的水蒸氣。她低頭溫柔地看著他,滿眼愛意。

“將軍,太陽出來了。”

她微笑。

島嶼四周同時撐起一個個小的臭氧結界,在天空中的裂縫完全撕開後,護住了島嶼上存活下來的人們,海洋上興起陣陣強風和潮流,不斷地沖刷著這個傷痕累累的世界,凈化了空氣和海水。

她左手上的黑線蔓延至肘窩上方。

只有這樣,我才能再見到你。

她淺笑,緊緊摟住懷裏的人,白了的長發落到他身上。她緩緩閉眼,一滴血淚從左眼墜下,還未落地,便被凍結了。冰雪從兩人身上漫開,一瞬圍了整座島。水流從她體內流出,呈圓形包裹住整個死亡島,緩緩下沈。

雪色變暗,島嶼開始搖晃。

塵囂蹙眉,快步走向海邊的兩人。他伸手拿住那顆凝固在半空的血淚,突然發現自己手上流淌著一層水流,包裹全身。那層水膜朝她懷中的那人流了去,塵囂的意識漸漸渙散。他閉眼凝了凝神,再睜眼竟發現自己躺在她懷裏。上方的女子一頭白發,冰封的臉龐上嘴角微揚,笑中帶苦。冰雪褪去,女子倒了下來。塵囂摟住,抱著她起身。

記憶中的街道上,眼眶泛紅的女子遙遙看著他,臉上似乎帶著笑,一頭的白發漸漸變藍,如夢似幻。

世界開始崩塌,上方的海水就要灌入。

塵囂忍不住看向懷裏的女子,眉頭緊鎖,情難自禁地低頭吻了她冰冷的唇,朝著上空最亮的地方躍去。

七人一同躍出,刺眼的陽光晃得他們腦袋一陣眩暈。睜眼時,發現已進入空縈和白翊所在的水圈。七人面面相覷,全都眉頭緊蹙。

花棘疑惑地看著手中捧著的火球,塵囂則一直低頭看著懷裏的白發女子。

不會錯,是那時見到的白發女子。

“縈姨,你算計我們!”音皇大吼。

中年婦女慈祥一笑。“此話怎講?”

“為何我只記得進去前你說的話,卻不記得在裏面發生了什麽?我分明覺得在裏面度過了很長一段時間。”

中年婦女只是微笑。

塵囂看著懷中女子那張虛幻的臉。

我究竟,忘了什麽重要的事情?為何,心中如此不快?

“統帥,你的頭發……還有衣服?”亭梓五官糾結地看著塵囂。

眾人視線集中在塵囂身上。塵囂不語。

“我們先回去吧!”空縈笑著移動了水球。

眾人看向下方,只見一片茫茫大海,什麽也沒有……

雜貨店

烏黑而纖長的睫毛輕輕抖動了兩下,隨著眼瞼上移,露出一雙幽藍的眼眸。那空洞的眼眸在看到四周的那一刻溢出洶湧的悲傷。

為什麽,還活著?那時候,明明感覺窒息了……

她閉眼片刻,深吸了一口氣,緩緩睜開眼睛,眼神冰冷地落在燈光昏暗的小屋內,欲起身,未褪去的疲憊讓她動得吃力,手肘被沙發縫裏的一個硬物硌到。她艱難地撐起上半身,緩緩坐起,覆在身上的舊毛毯落到腿上。她瞥了一眼沙發縫裏的東西,銀色的冰冷在燈光下被上面的古舊攀附,泛著些黑。她拉開毛毯,站起身,烏黑的長發稍顯淩亂,脖頸左側的黑色骷髏頭被散發遮了大半。

“醒啦?”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傳過來,有些含糊,低沈,充滿磁性。

她看向坐在櫃臺後方的男人。那男人低著頭,就著明亮的臺燈倒弄著手裏的舊表,動作嫻熟。臺燈的光只落在他纖長的手上,內側不時顯現的關節上散布著淡黃的老繭,指尖處有些粗糙,但指甲修剪得很幹凈。

他的臉掩在昏暗中,連輪廓也辨不清,只看到嘴邊叼著的香煙,隨著他講話小幅度地擺動,煙頭冒著白煙,悠悠地飄飛在停滯的空氣中。他輕吸一口,微微松嘴,白煙從嘴縫中噴出,散在昏黃的光線裏。

“嗯。多謝收留。”她往門口走去。

“你的鞋子不合腳,還破得厲害,我便扔了,也不知那東西對你可打緊。幫你擦洗的時候看了下你的腳,給你拿了雙店裏的鞋子,擺在你睡覺的沙發旁了。雖然不值幾個錢,總歸能擋擋風雨,湊和著穿吧!”他依舊低著頭,蓋上舊表的後蓋,翻回來後用一旁的小帕子擦了擦,秒針踏踏地走了起來。

“不打緊。多謝好意!打擾了!”她半回身,漂亮的側臉在昏暗中變得模糊。她禮貌地低了低頭,推開破舊的木門,走了出去,沒入黑暗。阻隔在外的夜風吹了進來,散了滿屋子的白煙。

男子將修好的表放到一起送來的小盒子裏,擺到一邊,擡頭看向打開的房門,深邃的眼睛深不見底。偏黑的眼珠輪廓內是淡淡的青藍色。眼睛不大,內雙的眼睛睜開後細而長,漂亮的臥蠶下有兩道黑影,偏黃的濃眉筆直向後,眉尾處雜毛稍多,尾巴略往回勾,形成一個半彎的弧度,被兩邊散下的偏黃短發蓋了些。鼻梁高直,下嘴唇比上嘴唇厚些,幾日未打理的臉上有些許胡茬,散布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,瘦削上添了幾分滄桑。

他擡手,食指和中指夾住嘴邊的香煙,手肘搭在櫃臺上。他用力地吸了一口,夾著煙的手半落,嘴巴微張,緩緩吐了一口煙,起身繞出櫃臺,關上了門,走到沙發邊疊了毛毯,在沙發縫裏摸了一會兒,面露疑惑。

“奇怪,明明記得丟沙發上了。其他的怎麽也用不順手。”他蹙眉,起身走回櫃臺邊,拿起上面的打火機,進了裏屋。

纖瘦的身影穿過一片寂靜的世界,半幹的泥土不斷沾到她的腳底。她慢步走著,大紅色的裙擺隨之擺動。她走入搭載廂,在最近的位置坐下。巨大的車廂沿著軌道向上,出了地面。明亮的霓虹燈在夜晚中閃耀不息,她瞇了瞇眼,適應光線,走下車廂,往左側走去,視線冰涼地落在前方。

啊,好吵!

她穿過街道,一直往前走,也不顧四周不斷傳來的喇叭聲,迫停了一輛輛疾馳在地面的車輛。車燈明晃晃地照在她身上,她厭惡地擡起左手,遮了遮眼,瞥了一眼車窗後方謾罵著的人,繼續往前走。

她穿過一條夜晚的鬧市,形形色色的人穿梭其間,大聲談笑著,四散飄來的油煙味讓她的鼻子一陣刺痛。

啊,好吵!

她眉頭微蹙,加快了步伐。走進一條偏巷。

“美女,要不要一起喝一杯啊?”靠在酒吧外墻的男人將煙頭丟到地上,踩滅了,向她走過去。

她繼續往前走,面無表情。

“哎,跟你說話呢?”那男人一把抓住她的手腕,笑眼迷離,嘴裏噴來一股濃烈的酒味,夾雜著頭上濃重的發膠味和刺鼻的香水味。

她扭頭看過去,淡然說到:“不要。”

那男人玩味一笑。“喲,挺高冷的嘛!再考慮下嘛!”他靠近了一步。

“我說了,不要。聽不懂嗎?”那本就冰冷的眼神再加一層霜,連四周的空氣也仿佛被凍住了。

男人突然覺得心頭拔涼,心裏竟生出畏懼。他松開手,不再看她的眼睛,往後退了幾步,匆匆走進酒吧,嘴裏小聲嘀咕謾罵著,心裏卻莫名瘆得慌。

她收回視線,繼續往前,就這樣,一直往前,踏入了東邊的森林。一片寂靜的森林裏不時響起陣陣詭異的聲音。她面無表情地踏過微濕的土地,踩過落葉枯枝,不斷在寂寥中弄出稀疏的聲響。她經過沈睡的雄獅,趟過小河,往海邊走去。

扇耳驅趕蟲子的大象微微睜眼,纖瘦的身影印入它的眼眸,幹凈得幾乎透明的元體散發出誘人的氣息。它眨了眨眼,起身,向她走去,跟在她旁側。

她繼續往前,從黑夜中醒來的動物全部跟了過來,圍繞在她的四周。盤旋在上空的螢火蟲點綴著夜晚的森林,閃閃發亮。

她停下腳步,扭頭看向身側的大象。它乖巧地甩了甩尾巴,將頭靠過去蹭到她身上。她伸手摸了摸它的頭。

“別跟著我了。”說完她往前走了去。目送她離去後,聚在一起的動物各自散了。

天空開始泛白,天色微亮。微涼的海風刮得越來越歡。她走出森林,朝懸崖走去,踏過稀疏的雜草和散布的石子,停在懸崖邊。

海風扯動著她的長發和裙擺,右手手腕上的淡紅色刀痕在亮起的天空下變得十分顯眼。她看著遠方的海平線,眼睛緩慢眨動,視線漸漸變得柔和。海天之間染上鮮紅,太陽露出一角,陽光溢出海面,落到她身上。

她將半只腳踩出懸崖,低頭看了看下方的亂石。

夠高。

她再次將視線上移,看向大海,一直冷著的臉突然會心一笑,映在朝陽裏,美得淒楚而動人。

她朝著大海張開手臂,感受海風拂過皮膚留下的觸感,笑著閉上雙眼,朝前方倒了下去……

恍若隔世

水球再開,眼前已是城堡的大門了。此時天空一片清亮,蔚藍的天空中飄著片片白雲,好不愜意。空縈手一揮,城堡的門大開,一眾人走了進去。

“音皇音珞,照顧一下客人。”空縈開口。

“是。”音皇懶散地應到。

“花棘姑娘,去塔樓吧!他自會醒來。”空縈微笑。

“好,多謝!”花棘點頭,朝左側的側門移動,一瞬便消失了。

“我跟你去!”紫衣喊著就要跟上去,被亭梓一把抓住。

“你傻啊?人家夫妻團聚,你去湊什麽熱鬧啊?”亭梓白了她一眼。

“啊!是哦!”紫衣恍然大悟。

“辰將軍,請跟我來!”空縈看向衣著一身破舊武服的塵囂,眼神恍惚了一秒,有些心虛地低下頭,轉身帶路。

塵囂捕捉到了那一秒的變化,只是點點頭,跟著空縈往她的臥房走去。

“想必大家都倦了,請在大廳稍作休息,我這就去給各位拿些茶點。”音皇笑著往廚房走去,音珞跟了上去。

“我也來幫忙!”青淺跟了過去。

亭梓一屁股坐下,癱在沙發上。“明明什麽都不記得,卻感覺快斷氣了。”

“可不是!”紫衣也癱了下來。

“你說,為什麽塵囂,變成那副模樣?”亭梓朝著兩人的背影瞇了瞇眼。

“誰知道啊!頭發竟然是黑色的!進去的時候還是灰色的,真是奇了怪了。他在裏面染了個頭發不成?那為什麽頭發那麽臟亂?還那麽長?”紫衣也皺起眉頭。

兩人具是長吸了一口氣,滿臉疑惑地盯著塵囂筆直的背影。

空縈和塵囂走入臥房,塵囂往水下看去,不見她的蹤影。他看向懷裏的女子,一臉的安詳。塵囂將她放到床上,扯過被子,輕柔地蓋到她身上。

“將軍,去裏邊換身衣服以後到隔壁房間來吧!我幫您打理頭發。”空縈笑著說完便走了出去,帶上了房門。

塵囂看著她離去的背影。

哪家的侍者,會把女主人和一個素未謀面的陌生男人留在一間房裏?又為何突然改口喚我將軍?

他將視線收回,盯著她的臉看了許久,眉頭微蹙。片刻後他輕嘆了一口氣,往衣帽間走去,隨手拿了一套便服。他脫下血跡斑斑且破爛不堪的衣服,胸口彎月狀的刀疤赫然伏在那兒,他突然心口一緊,眉頭緊蹙,呼吸變得困難,仿佛感受到了那彎刀入體時的錐心疼痛。

為何,這般扯著心肺的疼?

他站到鏡子前,看著自己淩亂的黑色長發,臟亂的臉龐,像是留了幾個月的胡子。他轉過身,打量著身後橫著豎著的刀疤,視線停在了同樣的彎月狀刀痕上。

“還疼嗎?”溫柔如水的聲音裏滿是心疼。

他扭頭,看向床上的人,卻見她依舊閉著眼,只是不知何時,那一頭的白發變成了灰色,眉眼也跟著變了回來。和他原來的色系,一模一樣。

是誰的聲音?

他又看了她幾秒,而後回了神,快速換上取出的衣服。他拿起脫下的破舊衣物,一條串著五角星和月牙的手鏈掉落地面。塵囂楞了一下,俯身撿起,端詳片刻後放入口袋,從衣服內側的包袋裏拿出一顆凍結的紅珠。他擡起手,往亮的地方擺去,紅珠晶瑩剔透。

這,又是什麽?

他深吸了一口氣,同樣將珠子放入口袋,走出衣帽間,來到床側,看著躺在上面的女子。灰色的長發散在床上,細長的眉眼好看得不真實,緊閉的嘴唇已有了血色。她的呼吸很平穩,胸口有規律的起伏著。

一瞬間,仿佛魔怔了一般,他的眼睛被那人迷了,手不自覺地伸了過去。只是還未觸及,他便回了神,驚慌地收回僵在半空的手,皺著眉走出了那個房間。

一瞬移到塔頂的花棘打開房門,開了燈。她來到床邊,看著床上的人微微一笑,而後略帶疑惑地看向手心的微弱火光。

這個,就是她說的源心?也不知道我是什麽時候搞到手的。哎,管他的,不重要。問題是,這個怎麽用?

她小心翼翼地坐到床邊,將捧著的火光移到白城的上方,看是否有反應。那火光在靠近他心臟的時候竄了一下,漸漸燒得越來越旺,映得整個房間一片火紅。花棘有些吃驚地看著燒得刺眼的火源,在裏面看見一個長相和自己別無二致的女子。正疑惑,那火往白城的胸口流去,紅光漸漸消失。花棘盯著火光消失的地方,一動不動,屏息凝神。

他的胸口開始起伏,而後傳來穩穩的呼吸聲。花棘表情一松,張嘴笑了,一頭倒在他懷裏。那人自然地伸手,將她摟在懷裏。

“媳婦兒別鬧,再睡會兒。”他含糊不清地說到。

那張如同天人的臉上露出傾國傾城的笑容,伸手摟住他溫暖的身體。兩人相擁在塔頂的小房間內。

“將軍看這樣可行?”空縈用毛巾擦了擦他身上的碎發。

“甚好!多謝!”塵囂接過毛巾,自己擦拭著。“不過,你是如何改變我的發色的?”他雲淡風輕地問到,仿佛那答案其實無關緊要。

“不過是些障眼法。”空縈微笑。

“再長出來……”

“仍是灰色。將軍大可放心。”

“嗯。多謝!”他起身,將毛巾遞給空縈。

“若是我問,你會回答嗎?”塵囂看向眼前的婦人。

“將軍有什麽疑問,還是親自問我家主子吧!”空縈微笑。

“她何時能醒?”

“不知。”

“那……”

“她醒了我會告知。”

“嗯,多謝!”塵囂往外走去。

“客氣了。”空縈跟了過去。

“白城!”才到走廊的塵囂聽到大廳裏的驚呼聲。

“你真的活過來了啊!女魔頭就是女魔頭,果然厲害!”紫衣笑道。

“那是!也不看是誰家媳婦兒!”一臉驕傲的白城爛笑不止,將花棘攬到懷裏,低頭寵溺地看著她。

“不過你倆兒這頭發……”青淺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。

兩人互相看了看,只是笑了。

“就著頭發再拍一套婚紗照?”花棘挑眉。

“都聽你的!”白城笑道。

“果然是一對麗人。”塵囂來到大廳。

“花棘姑娘,恭喜了,終於得償所願!”空縈緊跟其後。

“還要多謝您了!”花棘拉開白城的手,一臉認真地鞠躬,表示感謝。白城不明所以,但立馬跟著彎腰,摟著花棘起身。

“這謝意,我就替我家主子收下了。”空縈微笑,轉而往兩人身上的喜服看去。

花棘和白城看了看彼此身上的喜服,具是有些破損。

“家中倒是有些能縫紉刺繡的,兩位不妨把這喜服脫下交給我。”空縈說到。

兩人對視,花棘微笑,點了點頭。白城笑瞇了眼,跟著點頭。

“那就有勞了!”

“兩位不必客氣,是家主的意思。說是權當新婚禮物了!兩位跟我來。”空縈往右側的樓梯走去,兩人跟了過去。

“不知何時能見見你家主子?我和白城,想當面謝過!”

“待她醒來我便問問。”

“多謝!”

三人的聲音往二樓去了,漸漸消失。

“統帥,坐下吃點東西吧!”紫衣擡頭看著挺拔站立的塵囂。

塵囂點頭,坐下。

“統帥,身體,沒事兒吧?”亭梓上下打量了一番完全變回原樣的塵囂。

“嗯,無事。”塵囂將一塊糕點送入嘴裏。

亭梓眨了眨眼,也沒有再問。幾人便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,直到空縈帶著換好衣服的兩人回來。

“兄長大人,你可是要把我們抓回去交差?”花棘笑著走到大廳,跟白城牽手坐下。

“你既叫我一聲兄長,我怎好在這時候拆了兩位?”他微微笑著,喝了一口散著清香的茶。

“哦?兄長大人這是公然徇私啊!”

“我這次出來,本就不是奉命行事。況且這地方,如夢一場。我就當,做了個夢吧!”他垂眼,笑容裏掠過一絲覆雜的情緒,轉瞬即逝。“你且歇上一歇,準備好了自己過來吧!這樣終會好些!”

“那就謝過兄長了!”花棘坐起,抱了抱拳。

“你什麽時候多了個哥哥?”白城問到。

“剛認的!”她挑眉。

白城無奈一笑,只當她又胡鬧了。另外幾人也權當她是在套近乎,並未多想。甚至於當事的兩人也未覺這莫名的自然有何不妥。

“那我們?”青淺看向空縈。

“我送幾位回去。白城和花棘身份不便,就先留在城堡裏吧!”她笑著看向兩人,他們感謝地點點頭。

“那晚些見!”亭梓和青淺跟兩人擺手。

“回見!”兩人懶散地倒在沙發上,偎在一起。

“啊!真是隨時隨地秀恩愛的一對賤人!”紫衣瞥了兩人一眼,跟了出去。

“我們也撤了!”音皇和音珞對沙發上的兩人擺了擺手。

白城和花棘笑著目送一眾人等。

“那,我便送各位回去了!”空縈擡手,包起水球。

幾人看向那座宏偉卻孤寂的城堡,很快被水球完全遮了視線。水球升起,劃出一個弧度後落向懸崖下的大海。

塵囂從縫隙中看了出去,看到懸崖邊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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